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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爾茨海默病照護者:2年沒睡踏實過 為什么這么久?

導讀:世界上只有四種人:曾經是照護者的人,現在是照護者的人,即將成為照護者的人,以及需要照護者的人。今年4月,在刷屏的《當一位北大教授成

“世界上只有四種人:曾經是照護者的人,現在是照護者的人,即將成為照護者的人,以及需要照護者的人。”今年4月,在刷屏的《當一位北大教授成為24小時照護者》一文中,北京大學教授胡泳指出了上述現實。

作為一種神經系統退行性疾病,阿爾茨海默病(Alzheimer Disease,AD)以記憶功能和認知功能進行性退化為特征,多發于老年期,俗稱“老年癡呆”,已成為導致老年人死亡或殘疾的第三大疾病。

據國際阿爾茨海默病協會估計,全球有超過5000萬包括阿爾茨海默病在內的癡呆癥患者,到2050年,這一數字將達到1.52億,也就是每3秒新增一名患者。《中國阿爾茨海默病患者診療現狀調研報告(2020)》顯示,中國60歲及以上人群中,阿爾茨海默病患者達983萬。預計到2050年,這一數字將超過4000萬。

阿爾茨海默病照護者:2年沒睡踏實過 為什么這么久?

該疾病的發病機制和原因尚不清楚,迄今無法治愈,只能盡量延緩病情發展,減少一些并發癥,以免影響患者的壽命。正如胡泳所言:“照顧孩子好歹滿懷著希望,但是照護一個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,則一定意味著失敗,所以這必然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。”

根據國內首個《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家庭生存狀況調研報告》,68.6%的照護者睡眠不足,65.43%照護者覺得看不到治療希望,心理壓力大。

在世界阿爾茨海默病日(9月21日)到來之際,九派新聞采訪了三位照護者,盡可能還原他們參與的照護日常。以下是他們的講述。

【1】“一頓飯喂近1小時,換完尿不濕一身汗”

崔女士 鄉村醫生 婆婆生前照護兩年

大約在2019年,婆婆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。那時,小鎮上也沒有阿爾茨海默病的概念,只知道她越發記不得人,連上廁所這樣的事也不記得。

開始她還能自己穿衣服、吃飯、下床走動,后來只愿意一個人在床上坐著,衣服不肯好好穿,飯只能靠喂,嘴里時不時冒出些句子,不知道在跟誰對話。

當時,我在鎮上經營一家診所,家里的老二上初中,丈夫工作忙,不能天天在家。大多數時間就只有我跟婆婆兩個人。好在他們都疼愛婆婆,也體恤我的辛苦。只要他們在家,就會把我手中的活分擔一部分。尤其是丈夫,只要一回家,他會立馬接過我手中的擔子,讓我休息。

隨著婆婆病情的變化,我的生活也發生了巨大改變。

婆婆臥床不起,身邊離不了人。為了能讓她準時吃三餐,婆婆的作息變成了我的作息。我每天早上5點多就起床做飯,按時按點喂飯。

到了中晚期,婆婆口腔張合有問題,吃飯不會用側面咀嚼,她只會用門牙,一頓飯往往要喂近1小時。丈夫最發愁的就是給婆婆喂飯,常常喂得一肚子氣。喂進嘴里的飯會順嘴流下來,弄得床上到處都是。所以要掌握好勺子進入口腔的深度,再加上精準地判斷——飯會往哪里掉,提前準備好紙巾接著。但是丈夫始終沒能找準這個喂飯竅門,每次到最后都會求助我,讓我來喂。

除此之外,婆婆不愿下床去衛生間,只能穿著尿不濕來解決。婆婆體重足足比我多出30斤。換尿不濕時,她大多數情況下都不配合,最后就演變成一場“拉鋸戰”。我讓她翻翻身,她總是往反方向搗亂,或者手里強拽著床單、衣服不愿意動。每次換完尿不濕,我都一身汗。后期,碰到婆婆實在不配合時,我會把她的兩個手用布條暫時綁在一起,再進行“作業”。

為了隨時關注婆婆的動靜,我用屏風將門診的大通間隔開,前面做診所,中間的長客廳做門診,再后面就是婆婆的臥室。

我的房間在婆婆房間的樓上,有一天晚上,我睡夢中聽見一聲動靜,感覺不對勁。我趕下去時發現婆婆已經翻下了床。有了那次教訓,每次睡覺前,我都會用帶護欄的板凳把婆婆擋住,保證她不會再翻下來。

照看婆婆的那些年,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,心里總怕她從床上再翻下來,掉到地上。

今年7月,婆婆過世已三個年頭了。身邊人聊起她的過往,都會提起我照顧婆婆的時光。她們說我把婆婆照顧得好,家里從來都是干干凈凈的,婆婆走得也安詳。還有人說,我看上去比當年胖了,其實我的體重沒有什么變化,可能是心里沒那么多壓力了,臉上就多了點肉。

【2】“姥姥為家付出一輩子,全家人齊心照護”

李女士 醫院職工 與家人共同照護姥姥已4年

姥姥的病癥從遺忘開始。有一段時間,姥爺總打電話來吐槽姥姥做菜,“要么特別咸,要么就是沒放鹽”。姥姥不在意地解釋:“做菜時忙忘了。”那時姥姥60多歲,沒人把她跟阿爾茨海默病聯系到一起,以為只是上年紀后,記性變差了。

直到姥姥在家門口走丟之后,我和家人才意識到,姥姥好像生病了。那時候,我在醫院上班,趁著醫院有體檢福利,我帶姥姥做過一次全身檢查。腦部CT檢查結果顯示,姥姥出現了小腦萎縮。因為不耽誤正常生活,除了口頭囑咐姥姥注意身體,其他都沒怎么在意。

2022年,姥姥頻繁出現忘性大、走丟等記憶力退化的情況,我們再去醫院檢查,醫生判定姥姥的病情進入了中晚期。病情發展之迅速,令全家人都籠罩在陰霾中。最令人傷感的是,姥姥見到我們時不再微笑,而是像看到普通朋友一樣,遠遠地打個招呼。

姥姥沒有辦法一個人生活,不能自己穿衣,也會忘記吃飯,干凈了一輩子的她,大小便也出現了失禁的情況。有一次姥爺打電話來說,姥姥上廁所時,把大便拉在了褲子里,她還把手伸進馬桶掏水,說是“沖廁所”。

為了解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的變化,我加入了不少相關群聊。群里,大家分享認知障礙照護者的辛苦。還有人分享,因老人為認知退化而崩潰,在家里大吵大鬧,有人甚至想要放棄照護,和老人一起去死。但是在我家沒有這種現象,因為我姥姥對于我家的付出特別大,60多年以來,一直都是她在支撐這個家。因此,全家人也在分擔照護的工作。

姥爺請了一位保姆幫忙做飯,姥姥的穿衣、廁所等生活起居由姥爺負責。工作忙碌的舅舅,每天上班前、下班后,都會抽出一個小時回家陪姥姥聊天。我媽媽除了在我家幫忙帶寶寶外,每兩天都會去姥姥家,幫她洗澡。工作之余,我也會帶寶寶一周回家兩次看姥姥,陪她散步解悶。

雖然姥姥的病情還在發展,但是能明顯感覺到,她的精神狀態不錯。現在的姥姥和小朋友一樣,而她最好的朋友是我女兒,也是她的重孫女。她們經常在一起搭積木、畫畫,甚至拌嘴。

身邊有人建議我們,把姥姥、姥爺送進養老機構,一家人都輕松些。思來想去,還是沒這么做。姥姥一輩子為家付出了這么多,我們理應回報一部分,即使辛苦一些。

雖然阿爾茨海默病讓人痛苦,但在照護過程中,我們全家人齊心協力,從某種意義來說,已經比別人幸運很多了。若有輪回,希望下輩子我們還是一家人。

【3】“人的衰老很正常,在其有生之年盡心照護”

郭先生 全職照護83歲丈母娘近1年,同時照護80歲父親

我丈母娘今年83歲,確診阿爾茨海默病已有五年。要說什么時候發現不對勁,應該是從她找不到家開始。

她很喜歡溜達,周一到周五早上8點通常去菜市場或商店轉轉,然后在外面吃飯,下午2點到3點準時回家睡一覺,4點到5點醒來。但有一段時間,丈母娘下午到點沒有回家。

我兒子說:“姥姥好像找不到家了。”也有老鄰居跟我說:“看見你丈母娘總在家門前來回轉悠。”那時,我們開始意識到老太太的記憶力出現了問題。

再后來,我妻子在旁邊擦地,但丈母娘認不出來,說女兒還在外面。照護期間,我每天都問丈母娘“我是誰”,她認識我,但記不清自己女兒的名字。我問她:“你多大了?”她回答:“21。”

不過,與我父親相比,我丈母娘的認知還可以。她記得自己父母的名字。昨天給她切一小塊月餅,問是什么,她知道是月餅。但我80歲的父親,患阿爾茨海默病十多年,已經不認識所有東西了。

我丈母娘剛確診時還是輕度,從2022年下半年起,她大小便無法自理。家里沒人時,需要給她標出衛生間的位置,也買了移動坐便器,但有時候她不用。

最初商量時,我妻子打算辭職在家照顧老太太,但我沒答應。我妻子90斤左右,扶80斤左右的老太太肯定吃力。再加上,如果我在外工作,她同時還要照顧我父親,壓力較大。所以最后決定,由我來照顧。

我從今年起不再工作,每天在家照顧丈母娘,陪她跳舞、散步。此前,我還參加過兩次培訓,一次是營口市養老服務組織孵化基地舉辦的“失能失智老人家庭照護者技能免費培訓班”,當時學習了老年人應急救護、常見病防治、日常生活照護技能及營養配餐等知識。半年后,我又參加了紅十字會組織的急救培訓。

我了解到,照護是一項很專業的工作,如何為臥床老人翻身等都是有技巧的。在日復一日的照護中,我也積累了一定經驗。照護阿爾茨海默病患者,不管做什么事,要面帶微笑,讓對方感受到你沒有惡意。另外,要順著對方,不能硬來。

我逐漸熟悉了丈母娘的行為習慣。當她站起來東張西望,我知道她想上廁所了。大小便問題是一個主要挑戰。為了第一時間發現丈母娘大小便需求,我現在和她幾乎形影不離。

有時候我感覺累,回房間躺一會兒,這時丈母娘就在客廳上了廁所,這種情況已經發生好幾次。老人大小便后,要馬上為她洗尿布,以免味道越來越大。

為了避免她不舒服,在家里,我們不給她穿成人尿不濕。除非有事要出門,沒有時間專門清理時,才給她穿,但一回家就給她換上尿布。

帶她外出時的大小便問題是我最怕的。剛開始丈母娘在外拉到褲子上時,我比較慌亂,不知道怎么處理。后來有了經驗,外出前會給她穿上成人尿不濕,我出門時總背個包,里面裝著濕巾、衛生紙、手套、撲克牌等物品,方便清理老人的排泄物。

有人建議我,花錢雇人照護,自己也輕松點。我認為沒有必要,如果請來的人照護不好,我花了錢還一肚子氣,不如自己照護。不管怎樣,都是自己的家人。

我始終認為,子女照顧自己的父母很正常。我打心底里想照顧好丈母娘,沒覺得她是累贅,也沒認為自己多了不起。

我母親年紀大了,照護我父親有些吃力。她總說,要把我父親送到養老院。我說不用,“假如您照護不了,我可以替您。把我丈母娘接到我母親家里,同時照護兩位老人。”

老人得了這種病,確實挺痛苦的。好在他們現在都能行走,我丈母娘還能聽懂話,我父親大部分時候都聽不懂。

通過照護丈母娘和父親,我發現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。與阿爾茨海默病老人待一段時間,就會知道他/她吃喝拉撒的規律,以及如何照護合適。照護我丈母娘的經驗不全適用于照護我父親,反之亦然。

我一直拍短視頻記錄我照護老人的日常。一方面是分享,另外也希望我孩子能看到他的父母是怎么照護他爺爺和姥姥的,通過多看、多聽,耳濡目染,給他帶去正能量。

最近有網友說,準是丈母娘家里條件好,能幫扶女婿,他才愿意這么照顧,對自己父母都未必能做到這樣。前兩天,我母親還錄了一個視頻為我澄清:“我兒子照顧丈母娘,也照顧父親。”

我只能聽從自己的內心,做問心無愧的事。人的衰老很正常,要順其自然。即使每天都精心照顧,也可能是一天不如一天,一年不如一年,但在有生之年,我們還要盡力照顧好。

在父母意識還清楚的時候,多抽出時間陪陪他們。久病床前無孝子,等到了老人臥床,活動空間受限,到時候再想出去看看已經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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